01
很多人看不懂《刺客聂隐娘》究竟讲了个什么故事。
这当然是侯孝贤导演有意为之。
可是别误会,他这么做不是为了故作高深,他只是不希望观众把所有的焦点都放在这个故事上,而忽略了他真正想表达的东西。
因此,只有模糊焦点,那个“点”才会虚化成一个“面”,呈现出更大的格局。
那么,被侯孝贤有意模糊掉的那个“点 ”是什么呢?他想要呈现的“面”又是什么呢?
今天我们就从这个角度,来聊聊这部电影。
02
看过侯孝贤电影的人都知道,他擅长用“虚写”的方式来表达。
比如拍一场打斗戏,一般的导演会着力于描画这场打斗的激烈程度,采用大特写,升格镜头,拍双方如何拳拳到肉、汗水四溅。这是实写。
而侯孝贤不会这么拍,他会将笔墨更多用于营造打斗前的紧张氛围,或是用一个长镜头拍胜利者一步步远去,消失在视线的远方。
这就是所谓的虚写。即将叙事的核心部分隐去,只留下事件发生前后人物的状态。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有一种举重若轻的飘逸感。
虚写会让叙事呈现出一种琐碎的片段化,核心部分要依靠观众的代入和想象去构建。
阅读本文前首先要知道的几件事——
√ 史实是史实,传奇是传奇,剧本是剧本,电影是电影。四者虽然不一样,但存在一根共同的线,本文要爬梳的就是这根线。另外,剧本又分不同的版本,下文涉及时会具体指出。
√ 历史上魏博、成德和卢龙三个藩镇合称河朔三镇,和唐朝廷对立严重。其中魏博在最南,朝廷的军队、使节要去成德必须经过魏博。
√ 无论史实、剧本还是电影里,魏博都分为拥护朝廷及对抗朝廷两派,下文简称亲朝派、抗朝派。朝廷的朝,跟朝鲜没关系。亲朝派主张魏博承认并服从朝廷的权威,而抗朝派主张魏博无视朝廷的权威,必要时甚至跟朝廷硬碰硬。当然了,本文并不是要各位有什么投射到现实的联想。
阅读本文后能帮你解决哪些困惑——
√ 电影里聂隐娘和田季安到底差几岁?他们分别多少岁?年近四十的舒淇来演会否太离谱?
√ 瑚姬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她真的完全中立,不参与魏博的权力斗争吗?
√ “三年前活埋丘绛”,丘绛又是个什么角色?
√ 张震主持的那两段开会戏看不懂,到底是个什么事件?
√ 真实的田季安、田兴等人,最后结局是怎样?
喜欢复述剧情的影评都傻逼,喜欢抒发迷影情怀的影评更傻逼。
(下面不用看了,请直接拖到文末点击“没用”)
《刺客聂隐娘》的成品,看上去更像是侯孝贤导演和谢海盟编剧之间角力的一个折衷产物。这个说法怎么讲,给人一种冰山老师读过原著、读过剧本、特别精通侯孝贤导演美学的感觉,其实并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完全是从影片的场面调度和蒙太奇策略瞎猜的。
我们看到,聂隐娘这个人物并不驱动叙事,她独自占有一个时间和空间。也就是说,张震和周韵那边的谋反和宫斗,不依靠聂隐娘便成为一个封闭叙事。隐娘的决绝与茕茕孑立是导演的诉求,但导演没有想要展现,而是采取了观望、刺探的姿态。这样一来,整部片变成了导演试图去了解(而非建构)聂隐娘心路历程这样一种样貌。
有人说侯孝贤是借这部片、借隐娘这个形象自我指涉,这个提法稍微有点问题。片中提到照镜子的事情,其实并不是影片的母题,而是导演不知觉的身份带入。影片对于侯孝贤本人来讲,即是一面「生成中」的镜子。
一旦搞清了这一点
去年中秋时,我恰好赶上了奈良唐招提寺的中秋赏月活动。我们在寺庙外直等到天黑透了才被排队放进了寺庙。都二十一世纪了,居然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头攒动的地方能黑得让人伸手不见五指。寺院里点满了雪白的灯笼,都在极矮的地方努力地照亮了脚前一小滩道路上的鹅卵石。在这样黝黯的光景里,我见到了东山魁夷的屏风《云影》与《涛声》,那时就算真明白了唐人在散文中那些永不嫌多的溢美之词真不是咋呼。在二十一世纪能在影院里遇上《刺客聂隐娘》,大概也能作此观感。
侯导的《刺客聂隐娘》确确实实是这几年我在电影院里面看过的最满足的片子,以至于我确信它一定会被历史记住。膜拜影史经典多年,作为一个影迷能赶上一部能被记住的影片的放映,人生了无遗憾。侯孝贤让武侠不再是一种打斗的武侠,或是用来谈江湖、语人生的武侠,他将焦点放到了更远更广阔的时代气韵里,非功力纯熟则不可为之。
看过聂隐娘后,似乎李安的《卧虎藏龙》和王家卫的《一代宗师》都显得“商业”了。相对于《聂隐娘》来说
对于这部电影我是失望的,可能之前的期望太深,想要借助这部电影把握一个时代。正如他在《海上花》、《再见南国、再见》、《千禧曼波》等成功实现的一样。侯孝贤的意义,恰恰在于他揭开了电影所想表现之外的,沉淀为形式的内容。
而或许是限于篇幅、限于题材、限于叙事必须的方式,他没能将整部电影,将他视之为电影本体的演员控制在统一节奏上。
可是,他还是抓住了一种之前没有见过的情感表现的方式。田兴夫妇说话时的执手两相凝望,张震与宠妾相拥时的脉脉温存无语。他们并不隐藏自己的感情,也不过分表现。那是一种直接的、明净而动人的方式。
正如倪大红对女儿的追悔,话只到那里为止。不是王家卫式的“夫妇之间,点到为止”、不是通常的”言有尽而意无穷“。而是刚刚好说完,没有更多了,是明确地反抒情。反从《童年往事》到《悲情城市》塑造的抒情乡土诗人侯孝贤。
抒情的悖论在于你想要借助感情打动观众,可观众最后会在感动里遗忘你的特殊性。
我无法辨别《悲情城市》看完以后所感受到的伟大与看完《林肯》以后的不同。而更遗憾的是遗忘
这会成为一部具有cult气质的电影,讨厌的人会像看当代艺术一样生气,归为装逼或水军求心安;喜欢的人津津乐道挖掘各种细节与留白;剩下一群说不来而保持沉默的人罩在云里雾里。
侯孝贤这样习惯当票房毒药的导演大概知道他面对的观众。当我看到带小孩来看聂隐娘的妇女,便对当天的观影环境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是又冷清又嘈杂的奇特氛围,好在旁边有位女侠是真正的影迷,她直率地赶走了前面四位起起伏伏又舍不得直接离开的男女,呵斥了后面不晓得管孩子的妈妈,虽然侠女也无力管辖那时时蓦然而来且行踪飘忽的诡异笑声。
然而我仍是感动到了,这样冷媒介的一部电影。可能正因其冷,给观众盘桓的空间大,一旦专注,投入程度反而更深。所以它不适合被美式热片宠坏的观众。隐娘这样冷调子的人在里面刚好。我对这种少言、内热的个性行动派角色毫无抵御力啊,本来以为会是孤独到没有同类的青鸾舞镜,没想到结局这么暖。
隐娘爸爸想不到、或也理解不了这样的结局。他一直担心隐娘长残了,因为隐娘和一般女孩不一样。他说了两次“当初不该把你送去道姑公主那里”
“刺客聂隐娘”反“逼到极致,让人窒息”的伪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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